一
夏先生的字写极好。不少人拿他的字,与晚清书法大家何绍基相比。有方家甚至说,若只论字,夏先生当在何绍基之上。不少附庸风雅者纷纷前来求字,夏先生分文不取。后来,有些得了字的人说,他们是花了重金买到的字,甚至高价转卖。夏先生遂放出话来:从今以后,凡个人求字,一律不写,公益索字,根据实情定夺。夏先生还宣称,写字一律不收润笔。想来求字的也就知难而退了。
不过,还是有人想要来碰碰钉子。
重阳节的前三天,冷寂了多日的监利县城突然热闹起来。
从中午开始,街坊们议论纷纷。这一次夏先生到底会不会写字?
为这事,动不动喜欢打赌的江汉人,不少都打起赌来。有的赌一桌大鱼大肉的丰盛酒席。有人就说,大馆子都关张了,小馆子也大都不开门了,还哪有丰盛酒席?有人搭腔道,是啊是啊,在哪个小巷子里,炖上一只火锅就不错了。
不就是夏先生写几个字吗?闹得满城风雨的,还要打起这么无聊的赌来。
二
这回要夏先生写字的人,是日军驻监利城的联队长冈村大佐。
夏先生淡泊名利,厌恶虚荣,出了县,他的名气实在微不足道。这个刚到监利城的日军大佐,怎会注意到一个闭门不出的私塾先生?
人们说,是万盛金店的二少爷沈金元说出去的。
沈金元是夏先生的得意门生,去日本留学了两年,因为战乱,回国后一直闲着。冈村一进县城,就找到了沈金元,请他作通译。据说冈村手上有一份名单,凡去过日本的人都记录在册。冈村是书法世家,见沈金元的字有何绍基的神韵,决意相请。沈金元不肯答应。但他的父亲沈老板看出,这个差事难躲,便叫沈金元先答应下来。沈老板洞明世事,认为战乱之年,军队不会长驻一地,先应一下差,以保全经营了三代人的万盛金行。沈老板反复叮嘱儿子,只当传声筒,不做具体事。书生意气的沈金元也跟冈村约定,冈村一旦离开监利,他的翻译之职自行结束。冈村也明确地答应了。
一天晚上,冈村跟沈金元喝酒,谈到他特别喜欢何绍基的书法。沈金元一时忘形,说夏先生的水平不在何绍基之下。
沈金元话一出口,就后悔了,赶紧将话题岔开。沈金元越是想避开这个话题,冈村却越是来了兴致。面对冈村鹰一样锐利的黄眼珠,沈金元只得满怀懊丧。
冈村令沈金元去找来夏先生,为他写几幅字。冈村父亲生前的同学三岛将军,也十分喜爱何绍基的书法。他们认为,何绍基的字力度滞重,于内敛中透出锋芒。冈村想送两幅何绍基风格的作品给三岛。
沈金元情知铸成了大错,但是覆水难收。要让夏先生前往冈村的指挥部写字,简直痴人说梦。想让冈村改变主意,同样是异想天开。万般无奈,他只好去找自己的父亲拿主意。
“么子?这跟要天上的星星有么两样!”沈老板惊得两只眼睛像铜铃。
沈金元的姆妈带着哭腔说:“你是父亲……快想办法呀。”
“办法……只有先折财免灾。”
“给夏先生钱?”沈金元的姆妈不解地问。
沈老板瘫在椅子上,说不出话来。
沈老板跟着儿子来到冈村的指挥部。冈村收下了说是送给他太太的礼物——一对足有六两重的足金龙凤手镯。然而,冈村还是要把夏先生叫来。这回是要沈老板去找!
独自回家的路上,沈老板步子都迈不动了,只好叫了一辆黄包车。当黄包车经过北门街旁的赵家大院时,心如乱麻的沈老板突然大眼一睁,振作起来。
沈老板对车夫说:“停,停!”
车夫赶紧停车。沈老板却又说:“走,走走。”
“你郎(您)到底……?”
“回家——万盛金行。”
沈老板是第一次进赵家大院。他把来意一说,赵家绅士老爷心下一沉,半天说不出话来。
沈老板明白,这个忙,赵老爷是帮不到了。他相信赵老爷绝对不是不愿帮他,而是夏先生的个性,远出自己的意料。赵家是夏先生的大恩人,赵老爷帮不了这个忙,说明为这事,夏先生可以连感恩也不顾。
赵老爷在客厅里转了好一阵圈,才说:“沈老板,对不起,这个口,我实在开不了,也不能开。”
沈老板瘫在椅子上,半天动弹不得。儿子没心没肺,以为不过是要夏先生写字,哪知冈村的真实用心?从冈村自负的脸上,沈老板看出,这东洋人不仅要占土地、夺财物,还要灭中国人的精神气儿!当初真不该抱着侥幸之心,同意儿子给冈村当翻译——哪怕付出一定的代价?
一向精明过人的沈老板还忽略了一个重要信息,这就是赵老爷说的“(这个口)不能开”。老江湖沈老板,竟然忽略了赵老爷的这个言下之意,这说明他心里有多乱。
出了赵家大院,沈老板甚至忘了叫一辆黄包车。一阵冷风吹来,街边的泡桐树叶纷纷落下。这些枯黄的叶子随风而动,聚到马路边上,以及一些角角落落,就像现在担惊受怕的百姓。沈老板心里打了个冷颤,突然冒出一个念头:真正危险的,并不是自己和儿子,而是还一无所知的夏先生!夏先生若有不测,他沈某还怎么在监利做人?儿子才当了几天翻译,差不多所有的熟人,见了他就会躲开。如果夏先生受到沈家的牵累,那全县人的口水,肯定要把他沈某淹死。一向孝顺的儿子,今儿也对他露出了埋怨之色,他在岡村的指挥部目送他的眼光,甚至还含着怨恨。
深夜,沈老板带着两个伙计,轻手轻脚来到青澜书院后面的竹园。他让一个伙计守着黄包车,自己带着另一个伙计进到竹园。他正心惊胆颤地猫腰走着,忽然被一个黑影吓了一跳。
“哪个?”
“……赵老爷?”
“你郎(您)……”
“书院被守住,进不去了。”
沈老板一怔,冈村果然把夏先生的事当成了大事。
“都怪我,养了一个不争气的儿子!”
“这不怪他。”
“唉,我姓沈的怎么面对世人啊?”
“这也不怪你。”
监利城两个有头有脸的人,都是来将夏先生转移出城的。现在,两人只得一起到赵家大院商量办法。
沈老板说:“只有一个办法——让游击队和自卫队来袭击县城,我们趁乱将夏先生转出城。”
赵老爷说:“不晓得游击队和自卫队,会不会为一个私塾先生费这么大的事?”
沈老板说:“夏先生是我们监利的名人,值得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有办法找到游击队和自卫队。”
三
沈老板再次从冈村的指挥部出来,不得不硬着头皮向青澜书院走去。
冈村把这个生意人看透了,清楚他看重自己的名声。在中国,生意人的名声关系着他们的生意。冈村想起他的恩公三岛将军说过,最难征服的是人心。在此之前,他把这个生意人想得太简单了,以为他会想尽办法把那个老学究弄到他的指挥部,哪晓得这个看起来利字当头的商人,竟然要去转移那个老学究。看来,这中国的人心,还真是一块难啃的骨头。越是不好啃的骨头,他越要去啃。他逼沈老板必须在今儿中午之前,将夏先生请到他的指挥部!
人早晚都得死,他沈某的性命他可以不在乎,但是,自己的老姆妈与堂客呢?还有两个丫头呢?
沈老板反复想过,万一夏先生对沈家几个女人心怀怜悯,答应给冈村写字呢?那样人们都会谅解,夏先生是为了保全沈某一家的妇孺,大义牺牲自己的清名。
从冈村的指挥部到青澜书院的路途中间,有一个两亩大的茶庵广场,这儿平时是人们举行活动和看戏的地方。茶庵广场边上,有一家叫三闾楼的锅盔店。沈老板走到这儿,不由止住了脚步。这三闾楼锅灰店里,挂有三闾大夫屈原的绣像。每月初五那天清早,夏先生都要来向屈原大夫的像敬一炷香。每到端午节那天,夏先生必带书院的学生,到这广场上冲三闾楼跪拜。屈原大夫第二次遭楚王流放时,曾在此买锅盔果腹,之后从城南涉江前往汨罗,不久,即投江而殉国。店老板为纪念三闾大夫,便将锅盔店改名三闾楼,请画师画了一幅屈原大夫的像挂在店内,敬以香火,代代相传。
夏先生每年端午来向屈原大夫敬香,必定亲手放一只半天雷,以告慰屈原大夫。半天雷也叫望雷,是江汉平原十分著名的鞭炮,是一种长啸着冲上高空,而后再爆炸的冲天炮。这种冲天炮足有擀面杖大,威力极大,冲得极高,所以人们叫它半天雷。
望着这小小的三闾楼,沈老板的眼圈湿了。
四
沈老板传达冈村的话,夏先生一直平平静静地听着。先生这么平静,以致沈老板在传达时停顿了好几次。他担心先生没有听清,更担心先生受了刺激。
夏先生听完,先是皱了皱了眉,继而是平静地笑了笑。沈老板便开始责备儿子,责备自己。夏先生却说,金元性子是软,但绝无害人之心,我教过的学生,我心里清楚。沈老板也不要自责,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儿。
沈老板望着平声静气的夏先生,眼泪溢了出来。
夏先生说,你沈老板要老朽拖两天时间,让人来袭击东洋鬼子,那不知会死伤多少人呢?自卫大队也好,游击队也好,兵马都还不强,要让老朽连累这么多人,老朽躺在棺材里也不会安生。
沈老板望着夏先生儒雅如常的臉,竟然傻了。
夏先生清瘦的脸上,竟含着几分笑意。他的目光虽然带几丝灰蓝的雾,却明亮有神。沈老板从他的眼睛里,看到了自己小小呆呆的影子。他鼻子一酸,痒痒地就有清鼻涕往外蠕爬。
夏先生抹了一把三寸灰须,仍带着笑说:“老朽答应这个东洋人,不就是了?”
沈老板嘴里不由地跳出一个字:“不……”
夏先生轻轻笑道,不就是写字嘛,好大一回事!
“好大一回事”,这是江汉平原上的一句口头禅,语气里透着江汉人的大气与潇爽、果决与自信!
沈老板睁大眼睛望着夏先生,突然觉得他的脸是那么陌生。夏先生陌生得既不像他自己,又有些似曾相识。这件事过后,沈老板才琢磨出,夏先生这时的面相,极像三闾楼绣像上的屈原大夫。
在沈老板的不知所措中,夏先生坐到书案前,磨墨,铺纸,润笔,然后提笔书写。
字可写,不在指挥部,亦不在书院,在两地中间之广场。不可带兵,否则不写。
夏先生写得不疾不徐,笔法滞重,骨力遒劲。这幅字行中见楷,也还见草,并带有篆意,中国书法之精妙,由此可见一斑。
一张无头无尾的便条,冈村看得却十分兴奋。他冲沈金元说,沈君之言,果然不错,确实胜过何绍基!他见沈金元一脸错谔,又见沈老板脸带悲色,便得意地说:“我尊重夏先生的意愿,就让他在广场上写。”
见到这张便条,冈村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,要不是穿着一身军装,还真有几分文人墨客的忘情气象。他将那张便条反复看来看去,还不时搓手,欣喜之态,溢于言表。
沈老板的心,仍悬在半空里,像树枝上悬吊的一只毛毛虫。
五
冈村派人向居民喊话,要人们前来观看夏先生为中日亲善题字。
黄昏时分,广场上聚集了不少人。夏先生是这方土地上的道德化身,人的标杆。民国以来,历届的县长,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,都会登门拜访先生。去年端午节,郑县长还亲自陪同夏先生前来这里,一同祭拜屈原大夫。郑县长是邻县沔阳人,从日本留学回来后,就当起了监利县长。他团结国共两支队伍抗击东洋鬼子,被人们称为国共合作的典范。沈老板相信,他收到信后,一定会派自卫队来袭击监利城,而游击队的马队长,更是抗日先锋。只是,前去给郑县长和马队长送信的人,现在还没得回音。
冈村提前一刻来到广场,他身边除了沈金元,果然没有带兵。
夏先生准时来到广场,沈金元忙上前迎接。夏先生深深看了沈金元一眼。沈金元被看得心头一凛,身子矮下一截。他感到先生的眼里,除了深深的怜爱,并没得责备的意思,这使他更加无地自容。他跟在夏先生后面,向广场中间的八仙桌走去。
夏先生身穿褪色的灰布长衫,灰白的短发根根竖起,三寸长的灰胡须,也在秋风中轻轻飘动。他的嘴抿得又细又宽,似乎是牙齿咬得很紧。这使他的脸巴骨凸得格外高,也使他瘦削的白脸,平静中透出一股力量。
人们看出,夏先生的腰板挺得比任何时候都要直,仿佛腰间绑了夹板,看起来显得有些僵硬。
冈村倒也不失礼节,向夏先生鞠了一躬,并用生硬的汉语叫了一声,夏先生好!
夏先生一言不发,只是半眯着眼瞟了冈村一眼。他眼中带了几分莫名的笑意,走向摆好文房四宝的八仙桌,旁若无人。
磨墨。夏先生冲沈金元说。
尽管墨早磨好了,沈金元还是又磨了起来。
夏先先冲偻腰磨墨的沈金元说,金元,腰直起来!
沈金元哆嗦了一哈,腰果真直了许多。他将桌上的一张小纸移到夏先生面前,上面是冈村要写的内容。按照夏先生一向的习惯,他看小字时必戴老花镜,但是他并没有带来老花镜。沈金元刚要将书写内容告訴他,夏先生却平静地说,要写么字,我晓得!
沈金元有些不解,先生就那么直着腰用老花眼一瞟,就能看清小纸片上的内容?
沈金元正疑惑,先生已伸长手臂,抓起狼毫斗笔。细心的人发现,夏先生往常写字前,都会先将袖口挽过手腕,今儿他却没有挽起袖口。他宽大的长衫袖口,将手背盖住了一截。
八仙桌上摆着三只瓷盏,里面依次盛着清水、淡墨、浓墨。夏先生直立桌前,先在清水里将笔润透,再将水刮掉八成,然后蘸上浓墨,再将浓墨刮掉四成,最后蘸上淡墨,又刮去两成。最后,先生悬腕,不疾不徐地写了起来。细心的人又发现,平时站着写字身体都前倾的他,今儿却站得直直的,以至身体与臂胳几乎垂直,显得十分生硬。看来,夏先生是要摆出中国文人的风骨,给他冈村看看。
驱除日寇 卫我中华
这幅字用的是楷书,有何绍基的名作《岳阳楼记》的风格,只是更滞重,更劲挺。因为仅补蘸了一次墨,最后两个字的枯笔较重,因此更显苍劲。
沈金元的脸色变化起来,先是惊惶,苍白,继而是胀红,穆然,最后是通红,担心。
冈村的脸色也在变,先是惊疑,继而是气恼,最后是羞怒。可能是这字写得太好,使冈村分了心,他的反应并没得平常那么快。
夏先生又从容地写完了另一幅。这一幅字写得比较快,是用行草写的,显得遒劲而激越。这是屈原大夫诗作《国殇》中的名句。
身既死兮神以灵,子魂魄兮为鬼雄。
写毕,夏先生掷笔于地,又硬直着身子,将写有“武运长久”和“东亚共荣”的那张小纸片,决然地拂落于地。
冈村的脸气成了猪肝色!他喘着粗气,既无文人之气,也无武士之风,简直就是一张狂魔的嘴脸。他猛地拨出腰间的军刀。
就在这时,人群中冲出几个持短枪的便衣,有一个冒出两个日本脏字。沈金元一怔,目光中迸出从未有过的愤怒,他逼视着冈村质问:“不是说好不带兵吗?!”惊慌与愤怒之下,沈金元竟忘了说日语。冈村听懂了这句中国话,他凶狠地瞪了沈金元一眼,向夏先生举起了军刀。沈金元笨拙地拨出腰间的手枪。他动作生疏,手臂直抖。他的枪还没有指向冈村,自己却中弹倒地。
夏先生看了倒地的沈金元一眼,目光如炬,咬着牙,直着身子,一走一步走向冈村。便衣们举着枪盯着他,要看这个手无寸铁的老头,怎样死在冈村的刀下。
“先生!”
“夏先生!”
人群后面跑出两个人来,一个是正在青澜书院读书的学生,一个是这个学生的父亲——晏记花炮坊的晏老板。今儿一大早,晏老板的儿子去书院不久,马上就打了回程。他拿出一吊钱,说后天是夏先生的六十大寿,夏先生要买两支半天雷去放。晏老板细心地装上引燃火绳的小拉炮。小拉炮不过绿豆大小,只要将它两端的细线轻轻一拉,里面的烈性红硝就会燃爆,从而将半天雷的火绳点燃。每年端午节,夏先生从这里买的半天雷,晏老板都会特地给他装好小拉炮,这样就不必用火种点燃火绳。这个待遇,也只有夏先生一人独享。半天雷虽然是纸筒做的,却足有一根擀面杖大小,威力并不亚于一颗小炸弹。缺少弹药的游击队,常用它粘贴上碎锅铁片,去射炸东洋鬼子。冈村的部队初到监利,还没有遇到过这种土炸弹。
这对父子看到了夏先生长衫里的腰间,冒出了硝烟。他们的惊叫声惊动了所有人。
冈村瞪大惊恐的眼睛,举着军刀,一步一步向后退去。夏先生则一步一步向冈村逼近。便衣的枪又接连响起。夏先生身中数弹。
倒在地上的沈金元用喷血的嘴大喊:“先生!”
人群里也发出呼喊:“夏先生!”
夏先生倾了硬直的身子,拼尽全力向冈村扑去。就在这时,呜呜两声长啸,绑在腰间的两支半天雷发起有力的反冲,助推夏先生的身体向前冲去。
作者简介:
赵照川,笔名照川,江汉平原人。2001年前在《西湖》《青春》《佛山文艺》等刊发表中短篇小说。停笔20年。2020年以来,已在《海燕》《作品》《中国作家》等刊发表新作。长篇小说《江汉谣歌》获2022“新芒IP计划”征文优秀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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