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教养孩子的方法很简便。教养孩子,只要教他永远做孩子,即永远不使失却其孩子之心”
丰子恺养育成年的七个子女,个个成才:长子丰华瞻,作家,曾任上海复旦大学教授;
次子丰元草曾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,复员后任人民音乐出版社编辑;
幼子丰新枚,精通多国语言;
长女丰陈宝曾任上海译文出版社编审,《丰子恺传》的作者之一,七卷本《丰子恺文集》的编者之一;
二女丰宛音曾任中学语文教师;
四女丰宁馨曾任浙江大学数学系教授;
幼女丰一吟曾任职于上海译文出版社。
丰一吟是成年后陪在丰子恺身边时间最长的子女。她曾说:“我生在庐山中,不识真面目。直到后来,我才明白父亲那种对童真的珍视和守护,一言一行都饱含对子女真善美的教育。他认为童年是人生的黄金时代,他从不要求孩子做什么,而是任由我们根据兴趣自由发展,从来不强求我们做什么。他最大的希望就是子女们快乐。”
“爱的教育”
丰一吟一生翻译、著述很多,后半生精力都放在了研究和传承丰子恺艺术方面。
谈起父亲丰子恺,丰一吟曾回忆道:
父亲对我的影响,有几点:一是他一专多能,这点很让人佩服。诗词文章画,还有翻译,他精通英文、俄文、日文。这个不能说后无来者,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也是很少有的。他还有个特点,他自己做的事情,除了是别人叫他做的,从来不图回报,没有功利之心,父亲一生都认为“大艺术家必是大人格者”。他平日生活也很豁达,几乎没攒什么钱。我们去重庆逃难时,外婆客死重庆,葬在重庆。盗墓者觉得丰子恺是有钱的,还跑去盗墓,结果发现什么都没有。
父亲有一颗善良的心。他爱世间一切有生之物,他爱人类,更爱儿童。他认为“世间最尊贵的是人”,而“人间最富有灵性的是孩子”。孩子做事认真,心地纯洁,对世间毫无成见,对万物一视同仁。孩子好比一张白纸,最初在这白纸上涂色的,便是自己的父母。
我生长在一个多子女的家庭中。我们的母亲是一个善良而懦弱的人。在我们的白纸上涂颜色的主要责任落到父亲身上。然而,在我们的童年时期,父亲画笔上的颜料是那么吝啬。
他不想把我们涂上什么颜色,他希望孩子们永远保持一片纯洁的白色。他曾说:“教养孩子的方法很简便。教养孩子,只要教他永远做孩子,即永远不使失却其孩子之心。”
父亲把意大利作家亚米契斯所著的《爱的教育》这本书当作课本,给我的姐姐哥哥们读。这本书是父亲的老师翻译的,由父亲配上插图。我那时还小,但常常听姐姐讲其中的内容,感动得很。这本书教我们要热爱祖国,敬爱尊长,助人为乐,平等待人。全书通篇都贯穿了一个“爱”字。我们小时候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。
丰子恺对人的爱不受贫富和等级的限制
丰一吟回忆说,丰子恺对人的爱不受贫富和等级的限制。只要是善良的人,丰子恺几乎是有求必应,据她回忆:
故乡有一位远房叔祖,为人正直,生活清寒。父亲得知后,便每月定期汇钱给他作为赡养费,持续十余年,从未间断过。直到这位叔祖老病去世。
对待家中的保姆,父亲一点儿也没有架子。父亲自己从来不要保姆伺候,叠床铺被,收拾房间,都是亲自动手,还主动关心保姆的生活。凡来我家做保姆的,都喜欢留在这里,除非我家迁居到别的城市去,或者她自己家中有事必须辞职。
有一位保姆在我家做了17年之久。当父亲知道她有高血压时,马上叫她每天午睡,还包下了她的一切医药费。但她在“文革”期间中风去世,那时父亲正好自己也生病,可还是为她租用了殡仪馆的半面大厅来举行遗体告别仪式。这位保姆健在时回乡去(她是我们同乡人),总是对乡亲们说:“先生待我这样好,我是今生今世难忘的。”讲到保姆,爸爸有一句话留给我很深的印象。他说:“人家抛弃了自己的家庭来为我们服务,我们要把她当自己人!”
父亲不仅教我们平等待人,还教我们爱世间的一切生命,小至蚂蚁。本来我踩死一只蚂蚁不当一回事,有一回被父亲看见了,他连忙阻止我,说:“蚂蚁也有家,也有爸爸妈妈在等他。你踩死了他,他爸爸妈妈要哭了。”我姐姐哥哥们碰到蚂蚁搬家,不但不去伤害它们,还用一些小凳子放在蚂蚁搬家的路上。自己像交通警察那样劝请行人绕道行走。慢慢地我也就学着这样干了。长大后我才知道这叫做“护生”。父亲画过六册《护生画集》。他是佛教徒。但我觉得他和一般的佛教徒有点儿不一样。他劝我们不要踩死蚂蚁,不是为了讲什么“积德”“报应”,而是为了要培养我们从小就有一颗善良的心。他说,如果丧失了这颗心,今天可以一脚踩死数百只蚂蚁,将来这颗心发展起来,便会变成侵略者,去虐杀无辜的老百姓。
“为研究爸爸的生平和创作,从未浪费过一分钟”
丰一吟是丰子恺翻译的《源氏物语》的第一个读者。丰子恺每每翻译出一章都让她先读,她读不懂的地方就向他请教,他再解释给她听,她也给他的译稿提意见。“我的日语是爸爸教的,后来爸爸又自学俄语,我也学俄语,以至于后来从事翻译工作都受到了爸爸的影响。”丰子恺于1975年去世后,丰一吟开始专注绘画,直至生命终点。丰一吟晚年,除了整理丰子恺的文稿画传,就是临摹父亲的画作。包括她的大部分文集,也都围绕着父亲。
丰一吟临摹的画作和丰子恺的画意是很相似的,甚至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气势,尽管她总是谦虚地说:“我没有继承父亲画画的天分,只会划桨,不会掌舵,缺乏父亲的神来之笔。”
虽然丰一吟做了大量有关丰子恺资料收集整理的工作,但她仍自称是“三脚猫”:“我什么也干不精,所做的这些只是个搬砖的铺垫工作。但即使是搬砖,终归要一块又一块地搬,只有把砖头的数量积累够了才能造出房子来。后来的专家学者才谈得上在丰子恺先生研究的领域里造出高楼大厦。”
1994年,丰一吟被聘为上海文史馆馆员,相继写下了两本回忆录《潇洒风神——我的父亲丰子恺》与《我和爸爸丰子恺》。她也出了一本自己的文集《天于我相当厚》。
丰一吟的女儿崔东明回忆说:“母亲一直在为弘扬外公不遗余力地工作着,似乎从来没有空闲的时候。我家有一幅外公的书法挂在墙上,上面是陶渊明的‘盛年不重来,一日难再晨。及时当勉励,岁月不待人,那是外公在为母亲画像时题写的。这真是母亲晚年生活工作的寫照,用她自己的话说:‘我为研究爸爸的生平和创作,从未浪费过一分钟。”
2021年12月11日,丰一吟病逝,享年92岁。★
(责编/张超 责校/陈小婷 来源/《丰子恺之女:父亲特别喜欢孩子 希望我们永葆童心》,何玉新/文,《天津日报》2011年11月18日;
《回忆父亲丰子恺》,丰一吟/文,《小品文选刊》2017年第3期等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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